11月13日下午4點,由北京文獻語言與文化傳承研究基地、北京語言大學文獻語言學研究所主辦的文獻語言學系列講座第八十一講在教四樓204信息化室舉行。北京語言大學趙日新教授作了題為《北方官話區地名弱化音變的時間問題》的報告,魏德勝教授主持了此次講座。

趙教授從變韻談起,指出豫北獲嘉方言中有名詞變韻(Z變韻)和動詞變韻、小地名變韻(統稱為D變韻)兩種變韻形式。這兩種音變,都是原韻母發生了變化,一般認為是合入了一個弱化的音節。對於D變韻,學界看法基本一致,大多認為是“了、家”等成分弱化之後合入前一個音節。但對Z變韻參與語素的問題,學界看法並不一致,不過都認可是加入了類似[u]這樣的音,大部分學者認為這個字是“子”。D變韻和Z變韻都經過了[ə]或[əʔ]這個音變階段,當“子、了、家”等變為零聲母時,就可合入前一個音節,合音結果卻不一樣。這就讓人產生了疑問:Z變韻和D變韻是不是同時發生的音變?趙教授從北方官話區的地名變韻入手,考察了它起始和完成的大致時間。
北方官話區很多“姓+家+莊”之類的三字地名,這種地名往往有不同的語音形式, 第一,三字地名中間字“家[ka]”為弱化音節,寫作“各、郭、格、戈、哥、葛”等,如北京順義區張各莊,北京大興區董各莊等。第二,有的地名中“家”聲母齶化,聲調為輕聲或促化,如吉縣楊家窯窠iə13tɕia0iau13khuo33。第三,有的寫作“兒”“而”“爾”“二”等,“某家莊”弱化為央[ə],進而兒化。如濟南歷城區仲宮街道有南高而村,明崇禎《歷城縣誌》記作“南高二莊”。第四,書面上寫作“家”,口語中“家”的聲母脫落,聲調為輕聲,變為[ia][a]一類的音,如祁縣彭家嶺口語中說phɿ³³a³³lɿ²¹³。
以上類型中“家”字音節的聲母或韻母仍然存留,所以要用不同的字形來鞏固。如果“家”音節聲韻母都不復存在,則方言語音有幾種表現形式。第一,“家”音節只留下一個時間格,由前一個音節的韻尾或韻基浮游或蔓延而來。第二,“家”音節留下的時間格向前移位,使前一個音節聲調“長化”或變調。第三,變韻式合音,弱化“家”音節的央化韻母合入前一個音節,使前一個音節的韻母發生變化。有的是向後合音,當“家”後的音節為零聲母時,“家”與後面音節合為一個音節,如大同馬家窯ma⁵⁴(tɕia²¹²iɐo²¹²>)tɕiɐo²⁴。第四,“家”字歸零,弱化之後脫落,如山西清徐閆家營ie11i11。
北方官話區所屬的京津晉冀魯豫等地,“某家莊”“某莊”這樣的小地名都非常常見。傳統社會聚族而居,一個自然村以一兩個大姓為主的現象非常普遍,叫“某莊”“某家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可以肯定的是,有些“某莊”是由“某家莊”演變而來的,這有賴於地名史的考察。那北方官話區地名合音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呢?趙教授用詳實的例證和豐富文獻材料得出,從“某家莊”到“某莊”的音變,大概起始於明初或明中期,完成於明末或清朝。各處方言變化速度不一定相同,短則幾十年,長則一二百年。
就已有的材料而言,“某家莊”中的“家”出現“各、格、哥”等不同寫法,顯示聲調已是輕聲,韻母央化。“家”的脫落完成於明末或清代,基本也是符合實際的。口語中可能會早一些。趙教授特別說明的是,從“某家莊”到“某莊”的變化,並不完全是音變導致的,有些可能是人為改名造成的;因明代以前關於地名的語音記錄較少,故明以前的地名演變情況並未考察。
談到地名語音史的研究,趙教授指出,地名讀音的特殊性在於只有附近鄉鎮居民方聞其詳,本地地名對遠方的外地人來說是用來“念”的,而不是“說”的。所以要瞭解地名的真正讀音,需要“名從主人”,聽當地人的意見。
講座結束後,魏德勝教授作了總結發言,強調了漢語史研究要結合漢語方言成果,而現代漢語方言的研究也需要歷史文獻的佐證,書面文獻雖然不是活的語言,但也會給我們提供一些音變的綫索,趙教授的講座給我們提供了方言研究與歷史文獻有機結合的範例。基地教師魏兆惠、梁慧婧、游帥等就晉語地區部分地名問題、河南焦作地名問題與趙教授進行了探討,幾位同學也都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趙教授一一解答,講座在掌聲中圓滿結束。
(責任編輯:楊蒙生)
北京文獻語言與文化傳承研究基地
北京語言大學文獻語言學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