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下午，由北京文獻語言與文化傳承研究基地、北京語言大學文獻語言學研究所主辦的文獻語言學系列講座第七十五講在教四樓204室舉辦。本次講座邀請到北京語言大學漢語言文字學專業教授、博士生導師徐朝東教授主講，題目是《宋元以來官話方言果攝韻母的讀音》，講座由魏德勝教授主持。
講座伊始，徐朝東教授首先向大家介紹了本次講座的主要內容包括以下五個部分：一、漢語官話方言中果攝的讀音；二、明清時期傳教士漢語詞典中果攝讀音；三、明清民國時期韻書韻圖果攝情況調查；四、宋元果攝讀音情況調查；五、結論。
首先，徐朝東教授向我們說明了問題的緣起——《方言調查字表》中果攝字中有幾個字的讀音比較特別（他：果開一平歌透、阿：果開一平歌影、哪：果開一上哿泥、茄：果開三平戈群、瘸：果合三平戈群、靴：果合三平戈曉……）。
接著，徐教授講到漢語官話方言中果攝字的讀音可以分為三類：南京型果攝o、北京型果攝元音和濟南型果攝uә。（一）南京型：除了泰州外，江淮與西南官話大部分地區，果攝字所有聲母後，不分開合口，韻母是o（有些方言是uo，如現代方言調查的襄樊方言），主要包括以下方言點：湖北西南官話38個點，江淮官話17個點；四川西南官話134個點；雲南西南官話101個點；貴州西南官話63個點。江淮官話：江蘇9個洪巢片；安徽巢洪片有滁州、巢湖、蕪湖、池州、宜城5個點；黃孝片有安慶、桐城2個點。（二）北京型：只有在k組聲母後為元音ɤ，其他聲母後為元唇uo類。主要區域包括北京周邊地區特別是冀魯的保唐、滄惠整個片區，石濟片的石家莊，另外膠遼官話山東境內的牟平、煙臺、昌邑。（三）濟南型：這種類型果攝元音是展唇元音uә（個別是uɤ），p組聲母是ә，k組有uә與ә異讀，部分字能開合。主要覆蓋除保唐次片的整個冀魯片，除煙臺部分地區外的膠遼官話，還包括中原官話的鄭曹片、洛徐片、蔡魯片所轄山東地區及其毗鄰地區的方言，以及江淮官話與中原官話接壤的懷遠、長豐等方言。
然後，徐朝東教授以表格的形式向大家展示了明清傳教士漢語詞典中果攝讀音，按時間順序排列主要包括《葡漢詞典》《西儒耳目資》《五車韻府》《英華字典》《漢英韻府》《英法漢常談》《語言自邇集》《漢英字典》《詳解漢英字典》《南京官話》《清文鑒》《京音字彙》和《現代京音》。值得注意的是，從《清文鑒》到《現代京音》，果攝字韻母讀e/ɤ的情況逐漸增加，從k組聲母逐漸擴大到與x和零聲母。現代北京話果攝一等韻母因為喉牙組果攝開口被滿語影響讀ɤ而中斷了這種變化。
接下來，徐朝東教授向大家說明了明清民國時期韻書韻圖果攝的三種情況。一類是完全仿照《切韻》音系韻書或韻圖，所有果攝的喉牙舌齒都分開合，如喬中和《元韻譜》、呂維祺《音韻日月燈》、龍為霖《本韻一得》、華長忠《韻籟》。這類屬於恪守讀音傳統的韻書等，喬中和自己亦雲：“是韻也集歌戈二韻之陰聲。按沈（約）韻分歌戈最精，後合之而母音混矣。”另一類是果攝字只有喉牙音聲母後區分開合口，其他聲母後不分，讀為合口字。這種讀音情況覆蓋了所有官話區域，時間始於明代英宗正統年間，代表的有：蘭茂（雲南嵩明）《韻略易通》（1442）、李登（南京）《書文音義便考私編》（1587）和莎彝尊（長白）《正音切韻指掌》（1860）等。第三類果攝開合口字完全不分。有桑紹良（河南範縣）《青郊雜著》（1581）、莎彝尊（長白）《正音咀華》（1853）和馬鳴鶴（南京）《正音新纂》（1902）等。這些材料的合口介音-u-完全消失，可能反映了實際口語，是第二種類型的後續變化階段。漢語官話口語中果攝的開合口不分，在明代晚期就開始出現，如果不是外來的影響，可能最終所有官話的果攝一等字都會開合口不分的。
然後，徐朝東教授從中土語音資料和對音資料兩方面對宋元果攝讀音的情況進行了介紹。從中土語音資料來看，宋時之河洛方音，果假二攝合用不分。宋代其他地區偶見歌麻韻相押：四川詞韻2例、詩韻2例、文韻4例；山東詞韻12例、詩韻7例；江浙詩韻10例；江西詩韻12例。江浙與江西只有詩韻，且多是古體詩，才有歌麻相押的現象。詩韻有承襲古韻之可能，詞韻為口音之反映，歌麻相押應該是唐五代至宋時中原乃至北方地區的口語現象，其他地區是受到其影響而致，南宋以後歌與麻漸漸分離。從對音資料來看，西夏與早期阿漢、契丹對音資料讀音是＊a的，還是宋代標準語的延續；蒙古與契丹、女真對音資料讀音是＊o或＊ɔ的，是蒙元時期的標準語讀音；女真、東幹語讀音是＊uә的，屬於北方地區讀法。由於對音材料本身記音的模糊性和對音字數量很少，很難顯現果攝不同聲母的開合口。
最後，徐朝東教授對此次講座進行了總結。主要有以下三點：一、宋代標準語卞洛方音中，果攝ɒ與假攝a元音相近；蒙元以後，假攝元音a一直很穩定，果攝元音不斷高化＊ɒ>ɔ>o>u（開合不分），元明清時期民族語和傳教士記音o，也音值可能是[ɔ]。二、以北京話為代表的中心區域方言，果攝韻母都是uo類（“北京型”），可能屬於第二與第三之間，還是屬於圓唇元音高化系列統。三、南京型的江淮與西南官話，是圓唇元音高化的第三階段。四、果攝元音從圓唇＊ɔ>uә>uɤ（開合不分）的前化，是北方地區包括蘭銀、北京（大部分）、膠遼、冀魯等官話演變的方向，這些地區方言果攝字韻母讀uә（包括ɤ、E、e）（“濟南型”），這個音變時間從女真語與漢語接觸的12世紀開始，後來由於北京話的影響，部分牙喉音聲母字韻母讀單元音ә。
同學們聽了本次講座後學到了很多東西，簡而言之，主要有以下兩點：一是在做語言研究時要將共時層面和歷時層面結合起來對某一具體語言現象予以觀照。二是要充分掌握與研究對象有關的材料。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進行語言研究。
